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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人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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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貴嬪的笑聲在有人進來時戛然而止,一瞬間恢覆成冰冷如霜的模樣,在這森然不見陽光的殿閣內,更為瘆人。

和樂自是在外間守著,畢竟不是在自家閣中,要防止有人偷聽,也可以防萬一。

雖則花貴嬪失了理智的模樣讓人擔心,但既是主子吩咐,她也只得聽令。

也不知裏頭說了什麽,忽而傳出東西打碎的聲音,和樂一驚,想要推門,覆又聽見主子用聲音遞來的暗號,便定了定神,猶自站著。

屋內昏暗處,花貴嬪的目光閃爍驚疑,直勾勾盯住眼前的女人。

冷宮的生活確實快要把她逼瘋了,但也不是全無思考理智,而一直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,就是讓淑妃不得好過。

可是任她百般籌謀,到底不再是風光的花貴嬪,淑妃那裏又早早把牢了椒風宮,縱然潑得進水,也成不了事。她自然把註意打到了和淑妃交好的人身上。

就算打擊不到淑妃,砍殺了她的爪牙也值得高興。

錢麗儀是她看著,活生生吊死在橫梁上的。可誰知她飲入了引,還能借著痛楚,咬破指頭用最後一口氣寫下了“寄”字的偏旁。

她情急之下,立時想到了正得寵的妙修媛,想起自家妹妹和她的過節,便硬是添了筆畫,改了字。

後頭再出伏承徵的事,便順勢推到了同一個人身上。

但她確實沒有存心和這位正當紅的妃嬪為敵的意思……

雲露自然猜不到她如今覆雜的心緒,只是撫裙笑道:“我知道你不解我為什麽能猜到是你,而不是寄靈。”

她說的這句並不是指作案者,而是兩人曾經交換過身份。

她自發髻裏取出一朵宮制粉絹花,毫無怯意的走近對方,信手簪入對方鬢中,笑容婉婉:“你是姐姐應當知道,花妹妹喜歡花。宮裏的日子寂寞,她閑暇時常會制手工的小絹花。她手巧,手藝比尚工局的司珍還要好,幾乎是日日換新以展風采。”

“可是花姐姐你又怎麽會有這空閑,顧得上呢。”

花貴嬪張了張嘴,卻說不出一個字,她因被長期關在房裏不得外出,容色蒼白,但等她走出帳幔所隱之處,那一張臉,與花美人足有八分相似。饒是雲露有所猜測,也怔了一怔。

這般相像,再做修飾,便可以假亂真。

但再怎麽瞧著真,一個是風華正茂的活潑少女,一個是歷經磨難的冷宮後妃,氣息總有不同。所以花貴嬪露了幾次臉,琢磨透局勢,很快就請了病假。

“我先前只是覺得寄靈有古怪……”雲露恍然笑道,“這就難怪了。”

怪不得,她突然記起最初入宮請安時,淑妃幾人看向花寄靈的眼神十分不對,各有情緒,只是都按捺深藏。

花貴嬪無心聽她廢話,神色漠然,問道:“我與你無冤無仇……”想是記起了自己無意間的栽贓嫁禍,便頓了頓。

“你今日來此,究竟想做什麽。”

“我來勸你自首。”

花貴嬪眉眼一驚,不知被觸動了哪根神經,大笑起來:“想不到妙修媛還是個正義凜然的人。”就這一笑,竟然笑了許久。

待笑的面頰微僵,腮邊便滾了淚。

雲露見她這般情景,此生頭一回被個陌生人觸及心神,嘆了口氣。

其實她最怨的恐怕是皇上吧。

那個本該護她的枕邊人,卻因為顧念大局,全無不舍的將她推了出去。雖然當時她遭受陷害,大罪已犯,延熙帝虎狼環飼也不可能一力徹查,只是打入冷宮已是輕罰。

但明知現實是一回事,怨不怨,卻是連自己也由不得的。

當年她必定期盼過有人救她,還她公道,為她主持正義。

“我勸你自首,不是因為正義公道,而是你不去認罪,死的就是你嫡親的妹妹。”她輕描淡寫地止住了對方的大哭大笑。

花貴嬪縱然不是真瘋,也有半瘋,不能以常理度之。

她本是沈浸在除去淑妃爪牙的興奮裏,多年籌謀得以實現,當然一時只顧著開心,忘了後續。如今經雲露一提,才隱隱想起,傳到手上的消息中,有一條就是案子已經查到了妹妹的頭上。

眼下見這位妙修媛洗清了嫌疑,站在自己面前,就可見不虛。

她面色變幻間,重新恢覆了冷凝的模樣,快得讓人害怕。

“不是為了公道,那我們姐妹的自家事,你插什麽手。”

“我來,自不是為了插手你們的家事。”雲露偏頭看她,“我只是想在你去認罪之前,與你做筆交易。”

花貴嬪冷聲一笑:“什麽交易?在我連殺兩名宮妃的時候保我不死?”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對面之人,對方眉眼間的清嫵顯示出她的受寵,越看越是生厭。

“是憑你自以為是的聰慧,還是憑你在皇上跟前的寵愛?”

雲露自然能感覺到她的不屑和厭惡,但她仍舊維持著方才的笑容,不見一絲一毫的不悅,倒讓花貴嬪漸漸收起了目光。

“你不可能不死。”

她淡然吐字,在她自覺被戲耍之前道,“但你不能保證,你死之後,你單純活潑的妹妹會不會跟著你一起死。”

花貴嬪竟也無動怒,只是立刻皺起了眉頭,詫異地看著雲露,“你威脅我?我手裏還有什麽玩意兒值得你來威脅。”

她一個個地細想,權利、金錢、名利、地位、身份、人脈……

人脈!

這位後宮新寵最缺的是一個好的家世,和一份屬於自己的人脈。前者天生,後者卻可以經營所得。

她此番布局,顯然讓對方看到了自己這方面的價值,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後妃,都還有勢力能威脅到正三品後妃,可見威力不小。

一想明白,她便冷笑道:“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平白無故地把它交給你。”

“憑我一年不到便升至從三品的位置,而你的寶貝妹妹,還只是個正八品。憑你只能動搖淑妃的枝葉,而給我時間,能夠動搖她的根本。”

雲露微笑,“你甘心就這麽死了?”

花貴嬪神情一震,大為動搖。

對方說得很明白,自己絕不甘心就這麽便宜了淑妃那個賤/人,即便除了她的幫手,可是於她自身毫無損害。

寄靈一開始也想尋淑妃為自己報仇,所以站到了憐妃的隊伍,可惜,她的手段實在淺顯生嫩,這位妙修媛不但能將加害於她的人一一反擊,還能頻頻加重恩寵,增長勢頭。相比之下,如果依靠寄靈,自己的仇恐怕永遠不能得報。

而且她早就聽說,淑妃一黨和這位妙修媛的摩擦不小,不是死仇也絕無和解的可能……

雕花木門發出“哢噠”一聲輕響,和樂看著走出來的主子,唇角輕勾,便松了心。

雲露讓她再次往那位內侍手裏塞了一封大紅包,別無囑咐,那位內侍混久了冷宮,卻也知道這些貴人主子絕不希望自己透露她們探望的消息。

他乖覺地做了一個鎖緊嘴巴的手勢,讓和樂點了點頭。

等回到雲岫閣,雲露換下那身衣裳,把玩著那一鳥一貓的瓷玩,思緒卻仍在剛剛和花貴嬪的對話中。

及至最後,自己要走時落下一句“在花寄靈不威脅到我生命的情況下,我會保她無虞”,才讓她真正松了口,叫住自己,將隱瞞住的那些說了。

花貴嬪在宮中多年,自然聽得出她的誠意。諾言給的十分正式,如果是按別人來說,皆是“無論如何,保她無虞”,可這話過於泛泛,讓人無法放心。

自己給出了細節條件,“在不威脅到自己生命”的條件,她反而信任。

縱然花寄靈再怎麽不爭氣,無法為她報仇,但總歸是血緣嫡妹,她就是看準了她對花寄靈的維護,才有此一說。

其實到了這一刻,她才真正能在後宮睡一個安穩覺,而不用時時從小福子探聽的消息裏捉出蛛絲馬跡,件件都要分析過才能放心。那些用金錢攻勢收買來的人,可不可靠另說,也多是年紀輕,沒經驗的新人,不懂得篩選消息,抓準重點。

人脈勢力,就像一個保護圈,層層圍住,即便無法攔截敵人,也能立刻響起警報,讓她提前準備。

良辰忽而走進來,神情間還有些古怪,她想了想道:“主子,皇上著人送東西來了。”

“什麽東西?”雲露見她奇怪,反是起了興致,隨她去外間一看。

宮裏人不認得,她卻知道,這雲絮一樣的東西,正是小時候孩子愛吃的零嘴兒——棉花糖。

也不知這個時空有沒有這個,許是新品,許只是民間尋常的零食。不過皇帝特地送過來,總覺得新品或者別國送來的貢品配方?的可能性更大。

一些宮人正好奇繞著那棉花糖看。

瞧著跟白雲兒似的,吹一吹就飄散了,據說是糖,可還真沒聽人說過雲能吃的。

小福子見到雲露,更是咂舌繞口地背到:“送來的公公說,是植物藥蜀葵的根部榨出汁液,把汁液與蜂蜜混和,還有什麽蛋白、香草蘭籽攪拌成的糖……這真的能吃嗎?”

雲露覺得自己這顯然是被當小孩子哄了,但若是新鮮物,就怪不得了。且那樣子像雲,便又合上了自己的姓,可見皇帝是花了心思哄的。

心裏受用哼了哼。

“聽說南康公主今日又進宮了?”她問。

良辰小聲嘀咕:“皇上不愛陪她,她自然就著急跑來了……也不知道矜持……”

“好啦,她不進宮我還沒的玩兒,來來來,看你主子我怎麽扳回一局。”

良辰歪頭不解,手裏就被塞了一張箋子,素雅暗繪金絲茉莉的底,上頭仿佛是一首詞——

星河明淡,春來深淺。紅蓮正、滿城開遍。禁街行樂,暗塵香拂面。皓月隨人近遠。

天半鰲山,光動鳳樓兩觀。東風靜、珠簾不卷。玉輦將歸,雲外聞弦管。認得宮花影轉。

皇帝心裏讀來,摩挲了一下紙箋邊緣,撫掌朗笑。

南康本是正在顯露才華,為皇帝出謀劃策以加大籌碼,此刻見皇帝不對自己的提議加以評價,卻對著一張紙片笑不可遏,不由得蹙了蹙眉,把視線放了過去

作者有話要說:皇帝心裏讀來,摩挲了一下紙箋邊緣,撫掌朗笑。

南康本是正在顯露才華,為皇帝出謀劃策以加大籌碼,此刻見皇帝不對自己的提議加以評價,卻對著一張紙片笑不可遏,不由得蹙了蹙眉,把視線放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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總算把那片兒陰雲寫過去了~(≧▽≦)/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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